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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0章 归途(四)

江焉阑放下箭矢,负手转身,目光掠过这个先闻其声的小公爷,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人。

过了一会儿,想起来了,哦,在景乐宫和若星一道那个。

他琥珀眸一凛,看向跟在马车后的张管事:“不是说过不请姓魏的,怎么放进来了?”

张管事吓得一抖:“回少将军,是没有请,魏小公爷是……是跟着安远侯的马车进来的。”

魏念云提着剑上前来,指着江焉阑,厉声道:“不过区区一个将军府,小爷想来就来,你凭什么不请小爷,难道是怕小爷太过英俊潇洒抢了你的风头?”

“赶出去。”江焉阑漫不经心转过身,重新握起了箭矢。

魏念云没想到对方压根没把他放眼里,又差点气晕了,一转头看到若星就在跟前,他上前抓住若星的手臂,委屈道:“宋姑娘,是我啊,魏念云,你说过请我来喝酒的,我不走,你请了我要算数!”

若星还未开口,忽地一箭凌空飞来,从魏念云的手上擦过,箭风凌厉地在魏念云的衣袖上划了一道口,吓得他往后跳了三丈远。

回头见江焉阑冷冷望着他,居高临下道:“滚出去。”

魏念云俱是满脑子疑问,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:“江少将军,我魏念云今日是第一次与你相识,此前我可没惹过你吧?”

若星也傻眼了,心道难道江焉阑和魏念云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?要是魏念云知道江焉阑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谪仙少侠,不知会不会受伤……

但她原本请魏念云来,是为了吸引盛京城中的贵女们前来赴宴的,他走了可不行。

于是若星挪了两步,到江焉阑身边柔声问道:“少将军,前面就是蜀道驿站了,要不要先过去看看?”

江焉阑凝了她一眼,薄唇抿紧。

若星在为那个姓魏的说话。

身后还有珩王跟着,不好发作被看出端倪,但要算了,心有不甘。

江焉阑沉着脸,长宁公主见状,莫名猜到了一些来龙去脉,为了这个盟友,只好上前打圆场:“哟,这不是魏小公爷吗,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呢,过来姐姐这玩儿哈。”

满脸怨气的魏念云被长宁公主带走了,江焉阑没了兴致,将箭矢随手一丢,甩袖闷头上了马车。

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四支箭两两插入了贯耳中。

旁边女使呆了呆,连忙在投壶册上记下来。

待上了马车,珩王饶有兴致品了一口青梅缀枝雨,看向江焉阑:“魏小公爷何故让少将军这般大发雷霆?”

长宁公主带着魏念云上了另一辆簪花马车,此刻马车中安静了许多。

马车上还放置了一个能固定住棋子的紫檀螭纹棋盘,不受马车颠簸,江焉阑闲闲执起一枚黑子落下,道:“镇国公曾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出兵西凉,王爷觉得,焉阑为何要与这小公爷好脸色?”

珩王适时落下白子,入局。

“太子殿下也并不主张出兵,而是鼓励和谈,少将军又是如何看的?”

“身在高山,且不是更能看清湖底,珩王殿下当比焉阑更清楚才是。”

珩王一笑,将黑子逼入死局:“本王认为,应当去找西凉二皇子,或许比把二皇子交出去更有用的是……”

“助他兵马军饷,且让他回到西凉,大荣坐山观虎。”江焉阑落下黑子,棋盘上的局势霎时反败为胜,声音平静无波,“等斗兽场只剩最后一只兽了,再谈和谈之事。”

“本王输了。”珩王摇着扇子,并不介意棋盘上的输局,“本王最是欣赏江少将军这样年少有为的儿郎,西凉之事,若是少将军信本王,可一道寻到西凉二皇子,完成大业。”

“多谢殿下赏识。”至于其他的,江焉阑只是淡笑不语。

很快,马车停到了蜀道驿站,这是从南钺回盛京时的必经之地,蜀道依旧设了马骑灯盲格,负责的司长是春芽。

珩王觉得有趣,主动下马车射了盲格,只不过,珩王直接将箭射到了马骑灯的底座,“轰”一声,马骑灯裂成了四半。

马骑灯被毁掉,珩王似是极其满意,昂着头回了马车,春芽一见便觉得对方是惹不起的人物,只好镇定心神,命人去抬新的马骑灯,而后给江焉阑的马车上端去了配好的菜酒。

主菜是蜀人最家常的分茶,也就是面食。

案上上了份量精致的四软羮、石髓羹和软羊腰子,以及油爆双脆,末了还有一份辛辣十足的拨霞供,配之三鲜大熬骨头羮和各种生肉菜食,刺激的辛香令人食指大动。

酒从青梅换成烈了许多的枇杷金箔酒,依稀喝的出一丝胡椒之味,不难喝,只是很有特色,在别的茶酒司是万万喝不到的。

江焉阑似是没什么胃口,并无动勺子,珩王喜辣食,倒是吃了些许,称赞四司用心。

长宁公主见了瓦舍里舞剑的美男子就走不动,在后面拉着魏念云投壶,江焉阑只让马夫继续往前去。

珩王意味深长道:“下一个驿站,便是少将军的家乡扬州了,听说太子殿下从扬州渡河时,从他的金麟山庄带走了许多有才之士,却悉数魂散南钺,听说少将军也差点成为南钺皇庭的战俘,从而染上了蛊毒,本王很是担心,若是真的,本王宫中恰好有可解百毒的神药,我派人送些来将军府上。”

“王爷,臣确在南钺九死一生。”江焉阑垂眸道,“不过什么蛊毒,纯属无稽之谈。”

珩王试探了几句,知问不出什么来,大度的不再追问,手下开了另一局棋。

谈笑间,扬州驿站到了,前面一辆簪花马车传来嬉闹声,原来是陆初霁和几个公子正在投壶作诗,一群盛京贵女在旁围笑。

马车晃晃悠悠停了下来,前面便是长宁公主的马车,此时长宁公主正拉着魏念云下车去投壶玩乐。

珩王看着这一幕,话锋蓦地一转,对江焉阑调侃道:“近来盛京中多有传闻,说江少将军对一个惊鸿宴上的民女多般维护,身为长宁的兄长,本王可就要多嘴问一句了,少将军若是不想长宁被送去西凉和亲,就要先管好自身才是。”

江焉阑顿了顿,握着杯盏淡然回道:“王爷明鉴,谣言可能杀人于无形。”

珩王展颜:“如此便好,长宁是个不定心的,往后焉阑你若是做了驸马,还要多多约束才好。”

江焉阑举杯,笑而不言。

不远处,陆初霁回首看到江焉阑,远远邀他过去,江焉阑向珩王微微颔首,起身拂袖下了马车,向着陆大人一家信步走去。

珩王折扇而立,用眼神示意一直跟在身后的侍卫,侍卫领了命,悄然隐身于人群之中,向着主院而去。

扬州驿站前,见江焉阑和长宁公主的马车一起到达停下,若星很有眼见力地取了银弓迎上去,此时她已换回大荣女子的装扮,一身明媚的粉色水波纹襦裙素净地笼着盈盈一握的腰身,不施粉黛却反而更加显得出水芙蓉。

只是刚走到马车前,就听到了刚才那一番谈话。

她有些无措的愣在原地。

江焉阑竟真的要当驸马……

慌神间,那颀长英挺的男人已走到面前,若星连忙收敛神色,低眉双手奉上银弓,江焉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并未接过,下一刻,径直穿过她,向人群喧闹处走去。

若星愣了愣,一抬头,只见刚才以菌覃为难她的那位公子闲闲跟在江焉阑身后,走到她身旁时,微微向她点了点头。

江焉阑走到人群喧闹处,取了银弓,回身给了长宁公主。

指尖握紧银弓,若星只觉心下万般复杂滋味如同岩浆浇灌,外面是灼的,里面却凉得透透的,她想过无数种和江白曜分别的理由,却迟迟不敢认定是变心。

如若是真的,她不会甘心。

……

扬州是出了名的花红酒绿之地,这一站的司长是茶酒司顾泱泱,她特意设起了调酒坊,公子贵女们的马车很难不在此驻足。

陆春彩和陆灼彩也各随着夫婿来赴宴,哦,陆灼彩的夫婿因在珍奇夜市上闹事一事,此时还被扣在家中反省,好在此事并未传开,陆灼彩带着家仆独自前来的。

陆春彩被夫婿新科进士左闻雪牵着下了马车,恩爱羡煞旁人,陆灼彩看着刺眼,下马车后气得一脚踢翻给她做脚蹬的家仆,吓得家仆以为做错了事,缩在地上不敢起身。

“二姐姐,多日不见,二姐姐进来还好么?”陆春彩被相公搀着走到驿站前,主动上前与陆灼彩攀谈,却见她只身一人,疑道,“二姐夫怎没随你一道来赴宴?”

陆灼彩心下不悦,面上仍是要昂着头装出光鲜的模样来,“你二姐夫在忙盐税的事务,不在盛京。”

陆春彩了然:“如此,那二姐姐不如随上我们的马车一道吧。”

她身旁的左闻雪微微颔首道:“是啊,二姐姐来了,我们马车上也好热闹些。”

陆灼彩本不想去,但见左闻雪搀扶着陆春彩,心下一咯噔,问道:“三妹妹莫不是……有了?”

陆春彩面带羞赧地点点头:“才刚刚发现没多久,还未满四个月,所以……妹妹打算这次胎稳了,再告诉爹爹和母亲。”

陆灼彩哑然,结巴着挤出几个字:“你这丫头,可真是……好福气啊。”

陆春彩没接话,而是先对左闻雪道:“官人,你去男宾那边陪大哥投壶,我随二姐姐去那边的舞剑瓦舍看一看。”

左闻雪嘱咐左右女使好生照顾着,这才依依不舍地去找陆初霁了。

待左闻雪走了,陆灼彩面色不佳地上前扶住陆春彩,姐妹二人一道走向左右设置的瓦舍,只是各有各的心事重重。

“三妹妹,你可真是飞上枝头了,如今什么都要压我一头,连生孩子都是。”陆灼彩心情不佳,连带语气都带着几分阴阳。

陆春彩没和她计较,只是笑了一下问:“二姐姐为何会羡慕我有孕呢?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喜事,如是喜事,我的婆母却借口说这段时日我无法侍奉夫君,硬是塞了三个小娘进来,二姐姐可还羡慕?”

“我还以为……”陆灼彩蹙了蹙眉,一时哑口,此前她刚入忠义伯爵府,夫君身侧已然有七八个小娘子在侧,她只能咬牙忍了下来,如今因为肚子一直没有动静,被夫君日日冷落,这几日她的夫君犯了事在家反省,两人成日争吵,相看两厌。

“以为什么,以为我嫁入高门,从此踩二姐姐一头?”陆春彩淡然一笑,“自从出嫁后,我越发觉得,二姐姐不应和我为敌,我也并不想报复二姐姐什么,你我同为庶女,在夫家的处境并没有谁好过谁,就算是我们的嫡女大姐姐也拦不住大姐夫抬妾室,大度,是我们嫁做人妇时刻在骨子里的教条。”

陆灼彩虽放不下心结,但心中已对陆春彩有了许多共情,嫁入高门曾是她做梦都在想的事,梦成真了,日子却越过越糟了,但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被人看见过得不好的一面。

“三妹妹,话可不要乱说,什么男人不纳妾,你要是计较这个,传出去了岂不是被人笑话你善妒,安分守己一些,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正道。”陆灼彩这一番话带着几分悲凉,“我们就算有什么仇,始终都姓陆,别说做姐姐的没有帮你,你若是担心,不如自己去买两个貌美的女子好好规训,放在夫君身边还能受你掌控,免得被婆母拿捏。”

陆春彩无奈想说什么,到了口边还是止住了,只能无奈笑笑,她和陆灼彩始终不是一路人。

舞剑瓦舍台中,几个俊俏的军中哥儿正飞檐走壁表演,极其养眼,只是其中有一纤细的哥儿引起了陆春彩的好奇,因为实在是太像一个故人了。

叶舜一剑削飞落叶,利落地落到地上,向台下鞠了一躬。

陆春彩揉了揉眼睛,有些不敢相信:“舜舜?”

叶舜潇洒笑道:“别来无恙啊,陆三姑娘。”

陆灼彩心事重重,见有人照看陆春彩,说是要回府上办事,找了个借口走了,留下叶舜陪着陆春彩。

快一载不见,陆灼彩只觉叶舜越发英姿飒爽了,不免多看了几眼,问道:“舜舜,此前我听闻你在扬州定了亲,夫家是盛京中的商贾,你如今这是……”

“别误会,我没嫁,逃婚了,现在在若星的玲珑四司给她们做六局呢。”叶舜丢了一颗果仁进口中,“而且嫁人有什么好,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。”

陆春彩点点头:“说的是,这才是我认识的叶舜嘛。”

叶舜自觉有些说错话,话锋一转:“你呢,嫁入高门后应当过得很幸福吧?”

“怎么说呢。”陆春彩叹了口气,“下半辈子被困在内庭几方天地算幸福吗,我也不知道,总之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,我如今时常还会梦见我的及笄礼上和你们大家一块儿喝酒的日子,还有和你一起开的香衣坊。”

叶舜大咧咧道:“你要是愿意,我们现在还能开香衣坊,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,就是和我老爹断绝关系了,身上没有开店的银钱。”

“我有呀,我有好多呢。”陆春彩眼睛微亮,“我可以……借给你,我如今的身份,实在是不好出去做生意。”

叶舜笑道:“怕什么,先瞒着你夫君,等我们的香衣坊做大做强了,还有人会拒绝银子吗?而且,你就甘愿一辈子这样了?”

陆春彩微微踌躇,左闻雪其实是个大度的谦谦君子,从未亏待过她,只是……一辈子太长,她不相信人心。如果能做生意,就算往后她年老色衰,左闻雪不喜欢她了,她也不至于因此去死。

她还能自己好好活着。

“好,我和你一起,继续开香衣坊。”

……

扬州驿站前,若星正打算回后厨,手中的银弓却忽然被人拿走了。

转过身,见见魏念云站在她身后,手里拿着她的银弓,身旁还立着一位清瘦如竹却穿着华贵的男子,那男子盯着她,复又对她轻轻含笑点头。

魏念云眼睛清亮地笑道:“若星,你玩投壶厉害吗?”

若星一愣,道:“还可以,不曾输过。”

魏念云立刻说:“那太好了,那边有双人投壶比赛,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玩儿?我刚输了几局,定要扳回来一次!”

若星见还有旁人在,摇了摇头:“魏小公爷,实在不巧,小人还得去下一个驿站准备席面,不能陪小公爷了。”

“将军府那么大,伺候人的四司又不缺你一个!”魏念云以为她是顾忌有不认识的人在,于是忙不迭介绍身旁的人,“哦,这是我的好友安远 侯府二公子宋远礼,你不必怕,若是那少将军怪罪下来,就说是我请的,你随我们一道去投壶呗。”

魏念云惦记着这个志同道合的新朋友,硬拉她去不可。

宋远礼微微颔首,有礼道:“姑娘是念云的朋友,就是我宋某的朋友,不必拘谨。”

若星退后了一步,低眉道:“原来是侯二公子,小人还有要事,还是……”

魏念云最不是墨迹的人,于是扬了扬手里箭矢,“我刚刚投壶入了双耳,应当又可以指定人完成一个要求了,那我就指定若星你陪我去玩儿!”

若星犹豫了一下,她本是打算跟随江焉阑和长宁公主的马车一路伺候的,不过这会儿倒是不用了,因为他们也正在双人投壶的场上。

魏念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,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:“走吧!本小公爷一定给你赢个最名贵的彩头回来!”

若星看向远处喧哗四起的人群,莫名点了点头:“好吧,那就……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宋远礼意味深长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,举步跟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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